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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多慈与徐悲鸿爱情画传(连载八)

shxw 2008-06-24 中华绘画 评论

孙多慈自画像
 
悲鸿自写
 

九、 天降不测风云

接下来,打击接踵而至,而且这种打击,对于十九岁的孙多慈,可以说是致命的。

1931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晚,立春都过去十多天了,到2月16日,才迎来一年一度的除夕夜。这一年,孙多慈和母亲、弟弟是在南京过的。父亲孙传瑗和哥哥孙多拯依旧没有消息。也正因为他们没有消息,本来准备回安庆过年的,也不得不放弃计划。人生地不熟,认识的朋友又少,所以在孙多慈的印象中,这个大年夜与去年的大年夜相比,特别冷清,特别惨淡。早早地一家三个人就上了床。

初一、初二没有出门,大年初三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,本想拉着妈妈和弟弟去夫子庙的,结果早上起来,推开门,只见绵绵细雨漫天而降,又起了风,风夹着寒意,雨丝之中,隐隐还有些雪粒。出门的计划泡汤,只好又闷在家里。弟弟孙多括在房间里做寒假作业,孙多慈支起画架,在一旁为他画一幅头像素描。

父亲孙传瑗对三个儿女的前途,早就有自己的安排,这一点,从三兄妹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端倪。其中“多”是随族谱走的,没有实质性的意义,但在与“多”相配的另外一个字上,孙传瑗用尽了心思。大儿子出世,孙传瑗正豪情万丈参加清末皖省革命,取名用一个“拯”字,自然希望自已或者自己的儿子,能施尽全力,拯救天下受苦受难之人。拯,举也。拯救,拯饥,拯弊,拯民于水火之中。大有“欲平治天下,当今之世,舍我其谁”的气势。孙多慈的“慈”,是孙传瑗对女儿的一种偏爱,也反映出他的世界观、人生观,包括他的个性,在经历多次挫折后,有了新的转变。激进的一面少了,温和的一面多了,更愿意用一双“爱”的眼睛,温暖世界,感化世界。幼子取名,单挑了一个“括”字,用意更是独特。“括”的本义是“包容”。包括之“括”,概括之“括”,总括之“括”,囊括之“括”,等等。贾谊《过秦论》中,也有“囊括四海”之句。“括”的引申义中,也还有“约束”之意,“以礼括其君,使人于善也。”语出《孔丛子》。孙传瑗对小儿子的期待,就不是简简单单字面上的含义了。

但事情发展并不按孙传瑗的设计而行,大儿子孙多拯两岁多一点,夫妇俩就发现他智力异常,虽说话走路与其他小孩没有多大区别,但性格上有明显的缺陷,喜欢独处,不愿意和其他小朋友交往,甚至不愿意与父母做更多的交流。稍大一些,这些症状更加明显,连学校也不愿意去上。有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饭,他也不愿意出来,只能叫佣人端进去。后来科学发达,把这种症状称之为“自闭症”,但在当时,包括孙传瑗这样的大文人,也不知道孩子“异”在何处。孙多慈倒是可心的小宝贝,襁褓之中就表现出她温顺柔和、小鸟依人的一面。越往大,她的这种个性就越明显。而她对“文”的天赋,远远超出孙传瑗的预料,有时父女俩坐在院子里谈论诗词,看她那有模有样的神情,孙传瑗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。老三孙多括也如姐姐一样文静,但相比之下,更有男孩子特有的敏锐和悟性。什么功课,无论国文、算术、历史、地理,包括英语,只要他看过一遍,就能说出子丑寅卯来。学习成绩自然出奇的好,小学、初中,各科成绩,在班上排名从没有落下前三名。有一个阶段,孙多括也吵着要跟姐姐一样学画,结果只三五个月,画就画得与姐姐孙多慈不分伯仲。“吾幼弟恬,对于绘画音乐,尤具有惊人之天才。姊弟二人,恒于窗前灯下,涂色傅彩,摹写天然事物,用足嬉憨。吾父吾母顾而乐之,戏呼为两小画家。”但孙传瑗并不希望他与姐姐同走行文之路,他更希望这个小儿子,能在理科方面走得更远一些。“我们的这个家庭,要文理之道,一张一弛。”本应该是“文武之道”,但孙传瑗对“武”不感兴趣,因而也追赶近世中国的时尚,希望幼子多括,能出国留洋,以科学报国。不仅仅如此,因为大儿子孙多拯自闭现象越来越严重,基本就是一个废人,孙传瑗就更把自己的全部希望,都寄托在小儿子孙多括身上。

孙多括是孙多慈的小尾巴,虽然两人相差不到三岁,但孙多括对姐姐,完全是言听计从。在南京中学,孙多括表现依旧突出,是各科老师争相宠爱的好学生。孙多慈也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骄傲。她曾经和徐悲鸿谈心,说他们孙家真正的希望,就是她的弟弟。正是带着这样的感性色彩,孙多慈画笔下的弟弟,是聪明的,是纯洁的,是进取的,也是善良的。弟弟是她生活中的一盏灯。

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,手中的这幅素描,居然是为弟弟画的最后一幅肖像。

悲剧发生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,寄宿在学校的孙多括和姐姐孙多慈,都从学校回家度周末。孙多慈回家稍晚一些,但一进门,她就感觉到弟弟有些异常。往日回来,弟弟如果先到家,总是满脸阳光迎出来,即使手头有事,也会清清脆脆地喊一声“姐姐”。而今天,正在桌前做作业的弟弟,只是抬头笑了笑,没有起身,也没有说话。他的一只手,在桌下紧紧按着腹部。

孙多慈就有些急,问:“多括,你怎么啦,哪儿不舒服?”

“没什么,回家时大概走得快了一些,肚子有些隐隐的痛。”孙多括回答。

“什么部位?厉害不厉害?”

“具体也说不准,肚脐附近,偏上一点,也不是太痛,一阵一阵,闷闷的。”

孙多慈摸摸他的额头,并不烧,但还不放心,要带他去医院。孙多括笑道:“不至于吧,肚子疼一点有什么关系,喝点水就好了。姐姐你放心,我一个大小伙子,不会有事的。”

晚餐很丰富,母亲知道姐弟俩回来,特意多烧了两个菜,其中有孙多括特别爱吃的咸菜烧猪大肠。但孙多括吃得不多,平平的大半碗饭。平时看见猪大肠,筷子伸出来就不愿缩回去,今天只勉强也吃了几块。饭碗放下,感觉还是不大好,就打招呼先回房间休息了。

孙多慈看着弟弟的背影,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,但没往深处想,因此也没有太在意。

大概是天快亮的时候,外面客厅的挂钟“当当”敲过五下,孙多慈被一阵又一阵呻吟声给惊醒了。侧身起来细听,是从弟弟房间传来的,呻吟声中带有那有极度难受但又无法忍受的痛苦。孙多慈推醒母亲,两人赶紧披衣跑了过来,拉开灯,母女俩都惊呆了。

孙多括痛得满床打滚,身上盖的被子早掀到了一边。他的脸色蜡黄,一头虚汗。

“多括,多括,你这是……”

“姐,姐,我实在是痛得不行了。”

孙多慈伸手按向弟弟的腹部,发现他身上很烫,嘴里哈出的口气,也明显有一种异味。压在腹部的手稍稍用力,孙多括就疼得叫出声来。

“妈,快帮弟弟把衣服穿起来,一点也不能拖了,得赶紧把他送医院!”

母亲已经吓得六神无主,听到女儿的催促,这才慌慌张张帮着把儿子的衣服套上了身。

孙多括已经没有多少知觉,他的一只手搭在姐姐肩上,两脚稀软的在地上拖动。“不行,妈,你照顾弟弟,我去找辆黄包车!”

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麻麻亮,但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,更不用说什么黄包车了。孙多慈只能茫无目的在在小街奔跑。从他们居住的石婆婆巷出来,向西跑到双龙巷,又向南一路跑过薛家巷、吉兆营、同仁街,街上还是连黄包车的影子也看不到。孙多慈急得如无头苍蝇,“黄包车,黄包车,快,快,快些救救我弟弟啊!”她带着哽咽的哭喊,一路狂奔。

终于在焦状元巷和三眼井交叉口,远远看见有辆黄包车停在路口。“师傅,师傅,快一点,快去救我弟弟!”孙多慈像是看到了救星,喊着冲了过来。

黄包车夫是个中年人,粗粗壮壮,他把孙多慈扶上车。“你别急,先坐上来,告诉我,你们住在哪?”

孙多慈什么话也不说不出来,只是把手向前伸着,两行热泪潸然而下。

黄包车赶到石婆婆巷时,孙多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,母亲孙汤氏紧紧抱着他,就坐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。黄包车夫二话不说,搭起孙多括的手,就把他扶上了车。

孙多慈也挤在车上,把弟弟紧紧地拥在怀里。

最近的也是最好的医院就是鼓楼医院,孙多慈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里。

弟弟已经人事不知,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之声。

“多括,再忍忍,多括,姐姐会救你的!姐姐会救你的!”孙多慈满脸泪水,声音中带有一种绝望。

母亲跛着一双小脚,远远地跟在黄包车后。

民国时期的南京鼓楼。

鼓楼医院是南京最早建立的西医医院之一,创建者威廉姆?爱德华?麦克林(W?E?Macklin),是加拿大籍传教士,同时也是位医学博士。南京人亲切地喊他为“马林”,这所医院因此也被喊作马林医院。马林医院的前身是马林诊所,地址先在北门桥附近,后迁到南花市大街,光绪十三年(1887),美国基督教会出资,当地士绅景观察捐地,在鼓楼南坡建起了马林医院。之后医院改为金陵大学实习医院,1914年,正式更名为金陵大学鼓楼医院。

黄包车夫帮忙把孙多括背进了急诊室。值班医生是一位中国大夫,他伸手翻开孙多括眼皮,只看了一眼,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。此时孙多括已经处于完全昏迷状态,脸色苍白,没有任何血色。

孙多慈问:“大夫,我弟弟他……”

“把病人拖成这样,你们家人早干什么去了?”

“大夫,求求你一定要救他!他是我惟一的弟弟,在南京中学读书,各科成绩都很优秀,老师都说他前途远大啊!大夫,我求求你了!”

“急性阑尾炎,已经穿孔化浓,如果早送来两个小时……先送手术室抢救吧,能有多大把握,我也不知道。”

急诊室乱成一团,当班的医生、护士都过来帮忙。孙多慈跟在手术车后面,两眼模糊地看着弟弟被推进了手术室。当手术室大门在她面前沉重合上时,她的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类似山穷水尽的绝望感。

时间一分一秒流过,生命一分一秒流过,悲伤一分一秒流过。

母亲跛着一双小脚奔了进来,“多慈,多慈,你在哪?”

看见走廊另一头母亲一夜间陡然苍老的身影,孙多慈又生出强烈的责任意识,父亲不在身边,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主人,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哪怕天塌下来,也必须以自己微薄的双肩,把它用力给顶起来。

半个小时后,值班医生推开手术室门,一脸凝重走出来。

“大夫,我弟弟他……”

“急性盲肠炎。阑尾穿孔,坏疽化脓,已经引发弥漫性腹膜炎。如果送来得早,剖腹切除阑尾,进行腹腔引流,应该没有多大问题。但你们耽搁时间太久了,我们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
“你是说,我弟弟他,一点希望也没有了?”

值班医生十分抱歉地耸了耸肩。

手术室门再次打开,从里面推出来的弟弟,身上已经盖上了白色床单。

立在身边的母亲,无法忍受这悲惨的一幕,立刻昏了过去。

孙多慈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,在这一刻,她不能让自己倒下去。

天塌地陷。

日月无光。

徐悲鸿是通过李家应知道孙多慈的家庭变故的。匆匆赶过来时,孙多慈已经处理完了整个丧事。

“我回家时他已经在家里了,就是说肚子痛,也没有太在意。那时候要去医院就好了,肯定能救得过来的,结果我没有,还笑他一点男子汉气质也没有,结果却是……是我害了他啊,我这个做姐姐的,连弟弟都保护不好,我……”在徐悲鸿面前,孙多慈硬撑出来的“坚强”,如冰山见到阳光,顷刻间化作一摊水。

孙多慈的弟弟孙多括,徐悲鸿曾经见过一面,很喜欢,听说他也喜欢画画,还鼓励了几句。没想到才十五六岁的小伙子,仅仅因为急性盲肠炎,治疗晚了点,就送了一条青春性命。也实在是太可惜了。

“那天晚上睡觉前,我也担心弟弟会不会有事,又想他一个大小伙子,闹点小肚子痛,能有多大事,结果就忽略了。要是送他去医院看一看,也不至于……”

徐悲鸿用双手环抱着她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。

南京国立中央大学校园。

接下来的情形更糟,母亲因承受不了中年丧子的悲痛,病床上一倒,就再也起不来了。找西医看过,找中医也看过,都说不上是什么病,就是头昏眼花,就是浑身无力,就是饮食不安。无论你同她说什么事情,都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你,也不说好,也不说坏,甚至连头也不点一下。

而此时,父亲和哥哥依旧杳无音信。

那一阶段,孙多慈清早起来,先侍候母亲进汤食药,安排好母亲的早餐,然后才匆匆赶到中央大学听课。中午急慌慌赶回来,热一点现饭,两人胡乱吃一口,又忙着到学校去。下午回家,还要抽时间绕道到菜场,买两把韭菜,几块豆腐,或者称两斤青菜,提前准备第二天的饭菜。

“吾母则悲痛几绝,病于京寓,缠绵床褥者又年余。此年余中,吾则晨入中大听课,归则侍慈母进汤药。”关于这一段生活,孙多慈总不愿提及。晚年时,偶尔与子女相谈,她总是用“忧劳相煎,夜以达日”来形容。

而此时更大的考验,是在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班上的同学,有意识对她进行冷漠的疏远。

孙多慈是旁听生,按理与其他同学没有利害上的冲突,但由于徐悲鸿对孙多慈的偏爱,尤其是让孙多慈做他的模特,引起了大家的嫉妒。表面上当然不说,你好,我好,大家都好,有时候还有一种过分的热情,但私下里,总是离孙多慈远远的,用一种异样眼光的盯着她。蒋碧微大闹徐悲鸿画室之后,这种矛盾更到了白热化的地步。有好多次,孙多慈到课堂上来,便发现自己的画布被人偷偷割破了。一刀一刀,甚至十多厘米长的口子。仇恨之深,可以感觉。孙多慈也想开口骂人,但环顾四周,同学们各自忙碌,你能骂谁,你又能骂倒谁?于是酸也罢,苦也罢,只好闭着眼睛全咽下肚。“与社会接触日密,觉人心之虚伪,偏私,阴险,疑忌,刻薄,残忍,充塞于天地之间。”类似这样的语言,本不应从如花似玉年龄的孙多慈口中说出,但她说了,而且说得咬牙恨齿,没有一定感受,是不可能动这样怒气的。

徐悲鸿当时并不在南京。他是3月下旬带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毕业生去北方参观的,这一去,直到6月初才回来。虽然不在南京,但他一颗心,依旧系在孙多慈身上。在孙多慈人生最艰难的时刻,他真的对她放不下心。从济南到天津,到北平,这一路,他不断写信鼓励孙多慈,或长达数页,或寥寥几句,但意思只有一个,就是让孙多慈为了家庭,为了艺术,也为了自己的前途,一定要挺住,要战胜人生这一道最艰难的坎。好多个夜晚,孙多慈独自坐在灯下,听风在窗外呼呼而过,就是一遍一遍读徐悲鸿那些充满温情的信,才有坚持下去的信心与勇气。

激励孙多慈战胜人生最大挫折的另一个动因,就是父亲孙传瑗曾经为她讲述的“动心忍性”。后来她在《孙多慈描集》的“述学”中说:“然后知吾父为吾讲‘动心忍性’之有因也。非此者,吾几于不能自持。”虽然中间“几欲致疑孟子性善之章。”但最终还是从中受到启发,“怅然以悲,毅然以起,誓欲于虚伪、偏私、残酷、险诈、猜忌、刻薄之中,求善求真求美。”“傥使风雨雷霆,供我驰驱,大海波涛,为我激荡;宇宙之大,人情之变,融冶之洪炉也,将欲避其烈焰,突火而出,反身而观,此至繁极赜不可思议之造物,令入我笔端,出我腕底,强使吾艺状其博大,状其雄奇,状其沉郁,状其壮丽,状其高超,状其秀曼。吾之意志,于以坚强;吾浩然之气,至大至刚,与天地无终极,随文运以回旋者,盖古往今来怀宏愿者之所以事事,终不以吾之小而抉弃也。人固可言其不知量,但吾所以答吾贤父母良师友殷切之期望者,固无他道,抑自定其为生涯者也。”

奇怪的是,在这种状态下,孙多慈的绘画技艺,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。

父亲是这年6月中旬带着哥哥回到南京的,得知幼子去世,这位晚清斗士呆住了,什么话也不说,只有两行老泪顺腮而下。那个夜晚,他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在那里喝闷酒。之后衣服也不脱,倒在床上就睡。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,第四天起来时,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形,下巴上的胡子也生得老长。孙多慈有些怕与他对视,在她看来,父亲此时的精神状态,比他在老虎桥监狱时,不知差多少倍。

这天父亲略好一些,把孙多慈叫到身边,深深叹了口气,道:“这一阶段,让你挑了这么重的担子,实在是受苦了。你不会恨爸爸吧?”

孙多慈有些哽咽,“爸,你别太难过,我……”

“你放心,爸爸想开了,命中只有八合米,走遍天下不满升啊!现在你是爸爸惟一的精神寄托了,好女儿,可别让爸爸失望啊!”

孙多慈拼命地点头,“你放心,今年我肯定能考上中央大学!”

为了让父亲高兴,孙多慈把话头转到自己的学习上来。她不歇嘴说了许多,讲在中央大学的学习和生活,讲艺术专修科各组的课程设置,讲几位导师不同的授课方式,讲自己对绘画越来越新,越来越深的理解,等等。父亲也不阻止她,只是静静地在听,他的脸上,渐渐浮出满意的笑容。最后孙多慈的话题转到徐悲鸿的身上,说徐悲鸿在课堂上对她的赞赏,说徐悲鸿单独为她画画,说徐悲鸿带她到郊外去写生,还说了许多在学校听来的关于徐悲鸿的趣闻轶事。孙多慈自己不察觉,在讲到徐悲鸿时,她的眼中,闪动着另一层光亮。

父亲孙传瑗敏感地捕捉到了,他的眉头暗暗地皱了皱。后来他用商量的口气对孙多慈说:“省立安徽大学发来邀请,让我接任教务长一职,我答应了。这两天我就和你妈妈他们回安庆,你一个人在南京我不太放心,要不,你也转到安徽大学来?”

孙多慈微微一愣,立即摇了摇头,“按我现在的成绩,明年进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,没有任何问题,为什么退而求其次?”

孙传瑗说:“这只是我的一个意思,最后的决定权,当然还在你自己。”又调转话头,似乎很轻描淡写地说,“徐悲鸿是公众人物,报纸上的新闻不少,好像他们夫妇关系还不错,有许多浪漫传奇的故事吧?”

孙多慈说:“他夫人我只见过一面,这一阶段他们不在南京,带毕业生去北方参观了。”又问,“爸爸是古板人,怎么也过问起名人的家庭私事?”

孙传瑗道:“爸爸以前就说过,‘平生爱女胜爱男’。现在你弟弟又没了,你哥哥等于半个残废人,能指望的,就是多慈你一个了啊!”

精明的孙多慈立即从父亲的话中,捕捉到了他想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。她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
这天晚上,孙多慈一夜没有合眼。在南京与徐悲鸿交往的所有细节,如电影镜头,在她脑子里一帧不少地过了一遍。她觉得有些委屈,不错,作为老师,徐悲鸿对自己偏爱了一些,但他爱才是出了名的,难道在自己身上,就成了感情方面的原因?从另一个角度,徐悲鸿家庭和美,已经有两个小孩,他难道可能抛弃家庭与自己结合?从年龄上讲,徐悲鸿已经老得可以做自己父亲,而自己,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,与他走到一起?这也太不现实了吧?

孙多慈还是太年轻了,她不知道,如果人的感情泛滥,那是没有任何理智的,包括徐悲鸿,也包括孙多慈自己。

这个夜晚,父亲孙传瑗同样也没有入睡。经历大起大落的波折之后,孙传瑗已经把世界看得十分透彻。徐悲鸿对孙多慈那一份特别的关爱,以及孙多慈在叙述老师时的那一份特别的热情,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。孙多慈是他掌上明珠,他关心她的一切。如果女儿幸福,他不在意徐悲鸿是否年龄过大,也不在意他是否已经建有家庭。但徐悲鸿看上去就是一位花花公子,至少对于他现在的家庭,缺少男人应有的责任感。他不相信女儿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幸福,倒是感觉,只要和他搅和到一起,就会成为花边新闻里的女主角。孙传瑗从骨子里还是封建的守旧的,他不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。

徐悲鸿与孙多慈的爱情悲剧,在这个燥风四拂的初夏之夜,在六朝古都南京城,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帷幕。

Tags:孙多慈与徐悲鸿爱情画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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